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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陪葬?陪葬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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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陪葬?陪葬還好了!

賀白說的沒錯,方黎的病還是少見到他為好。

見到他肯定是骨頭上有事兒,而多發性骨髓瘤病人在骨頭上出的事兒,能讓骨科大夫出面解決的基本上就一個,病理性骨折。

而骨折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傷,但對於骨髓瘤病人來說,一出現骨折,基本上就養不好了。

所以有很大一部分多發性骨髓瘤的病人,臨走的時候會出現全身多處骨折的情況,樣子比較慘。

而方黎這段時間還好,他睡的病床是賀白親自挑選的軟硬度,平時蔣沐凡看護的也非常註意,不讓方黎做一切有危險的動作,連吃飯都不讓他動筷子,蔣沐凡會耐心的一口一口餵給他。

所以賀白就那天出現了一次,便再沒去過病房,他絲毫不心虛的每天躲在層流一室裏,拿著三倍工資,看著病房監控,身邊還有一個端茶倒水伺候他的鐘曉飛。

有時鐘曉飛還會被賀白使喚著去看看方黎的肋骨情況,到後面賀白見方黎基本上已經算是恢覆到了他的極限,以後再怎麽樣都是這樣的時候,也就不叫鐘曉飛去了。

師徒兩人一塊兒在辦公室裏坐班兒,賀白有時會給鐘曉飛補補課,鐘曉飛想著剛好有方黎這個例子在,就想抓住機會出一篇有關骨髓瘤病人的並發癥論文出來。

鐘曉飛覺得自己這實習生活過的是相當的舒服,除了琢磨論文,就剩下看監控和發呆,工作內容跟自己家的物業保安差不多。

而他們家賀老師狀態好像不怎麽悠哉,沒事兒的時候總是會魂不守舍,不玩兒手機也不看書,像是在認真看監控又像是在發呆。

鐘曉飛總是不由覺得,他們家賀老師現在的樣子,仿佛是站在某種緊繃著的精神邊緣,死等著什麽一樣。

……

蔣沐凡每天呆在方黎身邊,心思和精力都在方黎的日常臨床反應上:骨痛了要怎麽辦,又吐了要怎麽處理,才能不破壞這百級層流環境。

或者就是方黎這會兒要上廁所、方黎又發燒了、方黎的白細胞怎麽又降下來了……等等等等,一地的雞毛蒜皮,簡直有點分身乏術。

雖然在醫院泡著的生活,蔣沐凡已經過了大半年,再過不了幾個月就又要冬天了,按理說應該習慣才對,但他依舊覺得惶惶不可終日。

大概是因為方黎的病情發展的並不平穩,甚至有點一天一個樣的與日俱下的意思。

任明之前的話蔣沐凡一直記得——

這個病就是一百萬一道坎,花到一百萬要還是沒治愈,那大概率是沒戲了。

如今他和嚴寧在方黎身上砸的錢,已經可以拿好幾個一百萬來說了。

別人進層流室是按天計算,或者就是像安安那樣,有了適配骨髓了才進來。

而方黎卻已經把層流室當做了日常病房在用,並且這麽極致的環境,都見不到他白細胞和血小板有那麽一點的回暖。

蔣沐凡就算在醫院混得再老練,再樂觀,也有說服不了自己的時候。

看著方黎的燒是越來越難退,未來的路要走去什麽方向,蔣沐凡覺得迷茫又害怕。

蔣沐凡那並不言表的壓力藏在他給方黎量體溫的頻率裏,其實方黎都能感覺得到,但也就只能受著,其他的他也無能為力。

慢慢時間長了,方黎漸漸變得沈默寡言,一天一天的也沒什麽話。

畢竟病痛都在自己身上,他就光承受就已經磨去他幾乎所有的力氣。

蔣沐凡整日被一些七零八碎弄的焦頭爛額,只能在這兵荒馬亂中竭力找些秩序,好讓他和方黎都過的平和些,所以方黎身上的變化有時蔣沐凡感受的並不明顯。

直到有一天劉偉和白曉天來了,蔣沐凡才覺得方黎大概在別人面前又判若兩人的一回。

自從方黎因為劉偉的那串葡萄出事以來,劉偉便很少過來了,一是他深感愧疚覺得沒臉,二是他知道自己就算天天去也是添亂,還招蔣沐凡和方黎媽的嫌。

但聯系一直都沒斷,隔三差五的蔣沐凡就會接到劉偉的電話,或者他們宿舍群裏的消息。

那天是立秋,剛好周末,白曉天難得學校裏面事兒少,約著劉偉一塊兒到了精德。

層流室裏面他倆是進不去,只能像看大熊貓似的在外面的玻璃上看,像曾經蔣沐凡推著方黎看望安安一樣。

朋友來了,蔣沐凡挺高興,本想著方黎應該也挺開心的,但誰承想劉偉肘著電話跟方黎說了半天,方黎攏共連五個字都沒說到,就“嗯”、“好”、“我沒事兒”、“放心吧”這幾句來回翻騰。

蔣沐凡知道這不是方黎的有意冷漠,他不是這樣的人,方黎這就是累的。

只是蔣沐凡有點失落——有朋自遠方來,也激不起方黎的精神頭。

劉偉到後面跟方黎說的實在沒話,便悻悻掛了,跟白曉天在玻璃那頭幹站了許久。

蔣沐凡覺得這兩人好不容易來一趟,他不出去打個招呼不合適,便安頓好了方黎,跟隔壁的護士打了聲招呼,脫了那一身裝備去到了外面。

蔣沐凡好久沒穿平常的衣服,寬松的襯衫一上身就覺得每個毛孔都張開了,異常的清爽,一見到劉偉和白曉天就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白曉天比以前會關心人多了,看到蔣沐凡本來笑的好好的,結果忽然面帶了愁容:“四兒,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蔣沐凡站在玻璃那頭跟方黎招了招手,然後招呼白曉天和劉偉坐到自己之前睡的那張單人床上,毫不在意的說了一聲“是嗎?”

劉偉坐下之後朝蔣沐凡打趣:“不但瘦了,還白了不少,一下能年輕十歲。”

蔣沐凡哈哈笑了兩聲:“少來了。”

而後從床頭櫃子裏拿了一兜橘子,給劉偉和白曉天手裏一人遞了一個。

劉偉接過橘子邊剝皮邊問:“我看你在裏面穿的相當專業,那玩意兒不透氣吧?”

蔣沐凡點頭:“悶著吶,有的時候熱的跟蒸桑拿一樣,要不咋能把我憋得細皮嫩肉的。”

“瞧把你厲害的。”劉偉笑道。

三個人在玻璃那頭瞎聊了一會兒,蔣沐凡隨口問了一句白曉天徐欣最近怎麽樣,今天怎麽沒把他的小師妹帶過來。

白曉天先是說的坦坦蕩蕩,說徐欣今天有課,就沒一起過來。

等到蔣沐凡問徐欣現在在哪兒代課的時候,白曉天回答的就比較唯唯諾諾。

劉偉見白曉天墨跡,咬了咬牙:“小徐現在還在沐音代課著呢,雖然沐音現在改名叫什麽...什麽樂韻了,但裏子都沒怎麽變,還是你那老裝修,那對兒小夫妻做的不錯,你的那幾個老學生都留下了,小徐說她是你的師妹,那幾個學生家長都認她,所以就一直順順利利的代到了現在。”

其實是很順理成章的結果,老板急用錢要轉店,新老板全權接手,保住了老客戶還穩住了口碑,這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只不過忽然冷不丁的聽到蔣沐凡耳朵裏面,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刺耳。

沐音鋼琴這四個字,對蔣沐凡來說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時過境遷、觸不可及。

蔣沐凡永遠都記得方黎和自己在畢業後的那段忙忙叨叨的充滿幹勁的日子,他們一起選址,一起裝修,一起招生,然後一起拼了五六年,最後才做到了如今的這個樣子。

那是承載他們夢想的地方,蔣沐凡還記得自己在方黎出事的前幾天,還跟方黎開了個小會,說第二年想給沐音的孩子們組建一個小樂隊,這樣開音樂會的時候會更出效果,更吸引人。

那個時候方黎是雙手雙腳的讚同,沐音的大股東二股東每次都能和諧的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

結果最後還是慌慌的轉出去了,最後那些輝煌的藍圖不過也就值個八萬塊。

最後他這個用來彈琴的雙手,只能無可奈何的拿起了高壓消毒的抹布,幾個月來嘴裏說的聊的都是什麽什麽黴素,什麽什麽磷酸的詞兒。

最後那雙註定會拿一輩子鼓錘,天生就為馬林巴而生的打擊樂天才,卻要落得個臥床不起的下場。

蔣沐凡內心發苦,覺得自己就不該多問一句他們“圈兒”裏的事兒。

同為永音出來的人,劉偉和白曉天怎麽能不理解這種感受,但沒辦法,蔣沐凡必須要接受,冰冷的現實他躲不過。

沈默片刻,劉偉不知想到了什麽,他沒滋沒味兒的給嘴裏塞了最後一瓣橘子,回頭瞅了眼玻璃那邊的方黎,吸了吸鼻子,像是在組織什麽語言。

而後劉偉低低叫了聲:“四兒。”

“嗯?”蔣沐凡擡眼。

“方黎這樣......多久了?”劉偉問。

白曉天在一旁屏息不語,仿佛是知道劉偉要說的是什麽話。

“什麽這樣?”蔣沐凡一時還沒聽明白劉偉的意思,“他不一直這樣嗎?”

劉偉像是提醒一般,手指敲了敲床沿的金屬欄桿,“咚咚”兩聲,他緩緩道:“冬至到現在,也快一年了。”

蔣沐凡靠在對面的墻上不說話,垂眼望著腳尖,額間的發還沾著汗沒幹,擋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見劉偉嘆了口氣。

“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但今天看到方黎這個樣子,四兒,我覺得老大的話你要不也聽聽看。”

白曉天用胳膊肘撞了撞劉偉,但被劉偉無視了。

“沐音賣了,鄭強那兒你也不去了,你多久沒工作了?你跟方黎都是我兄弟,我也知道方黎是你的命,但他終究是另一條命啊,你說他現在這樣......萬一,萬一你說是吧?你怎麽辦?你房子也沒了,現在也沒半點積蓄,日後你還吃不吃飯喘不喘氣兒了?”

“他現在什麽樣?他不挺好的嗎?”蔣沐凡眉頭一皺,聽不下去了,沒等劉偉說完,便面無表情的反問道。

劉偉一瞅,這家夥大概是要翻臉。

他斟酌一二。

管他,該說還得說,豁出去了。

劉偉揉了把臉,死死盯著蔣沐凡:“理智一點四兒,夏天那會兒我還能認出來那是方黎,但今天我跟三兒來我倆都驚了,躺那兒的還是方黎嗎?還是之前那個風風火火的二楞子嗎?就算我再不是學醫的,方黎這樣讓誰見了都會說一句這人怕是要不好,對,我知道我這個時候說這話太王八蛋太傷人心,但你想過沒有,你如果現在還是這樣跟著方黎這麽混著,萬一哪天......”

劉偉眼眶一紅,哽咽道:“萬一哪天方黎真走了,他家裏人能怎麽對你?到時候你怎麽......”

“你他媽別說了。”蔣沐凡突然打斷。

劉偉擡眼,一時間被眼前眼眶紅的駭人的蔣沐凡嚇住了,只見蔣沐凡正狠狠註視著他,那眼神仿佛是帶著恨,宛若是要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

蔣沐凡聲音低啞:“我知道你是生意人劉偉,我知道你跟人打交道都是生意頭腦,但我以為咱們好歹是過命的兄弟,你那套生意經不會用到我們頭上來。但現在看來,劉偉你就會算,你他媽懂個屁。”

“我憑什麽要理智?我管以後怎麽樣?我管他家裏人以後怎麽對我?他們能把我怎麽樣?陪葬?陪葬還好了!”

“方黎不會有那一天的,你想都別想。”蔣沐凡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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